采访时间:2011年9月
采访地点:中国·吉林
采访记者:苏金玲
采访摄像:李正均
采访嘉宾:张朴,中国根艺美术大师,吉林市松花湖浪木艺术研究会副会长。
采访实录:
苏:今天我们来到了松花湖浪木艺术的发源地。有幸张大师在百忙中能接受我们的采访。您好,张大师。
张:您好。
苏:您从艺已经很多年了,是幼时就开始喜欢艺术创作吗?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艺术之路的?给我们讲讲您的这个经历。
张:我父亲,我爷爷这个辈份上他们都喜欢工艺美术,另外在音乐方面,我从小受这个薰染。我出生在松花湖边,我是十几岁离开的。小时候在湖边,那时候浪木特别多,一到涨水落水的时候岸边都留下不少浪木。我们小时候就拿那个去玩。去里面捡奇形怪状的,有像龙头拐杖的啦,像小动物的很多,那个时候特别多。那个时候我们老百姓都管它叫浪柴,小时候就拿那个东西玩。那个时候就觉得挺好奇。但是没有想到几十年以后成为浪木艺术品了。我接触到浪木的时候是通过咱们北华大学宋教授,他是我们浪木协会的创始人。他那个时候在江城日报还有吉林日报登了些关于松花湖浪木的文章。我在那以后接触了宋教授,看到了浪木的成品,当然不是太大,非常精。我很受震动。我说这是什么材料的?他说这就是松花湖浪木。我说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玩的叫浪柴吗?他说这就是浪木,也叫浪柴,百姓叫浪柴。我一看太神奇了,简直是不可思议,原来浪柴能变成这么好的艺术品哪。就是受宋老师的薰染,我原来是做木工的,也搞过文艺,后来我一发而不可收的就从事浪木创作,到现在也已经20多年了。
苏:小的时候在松花湖边经常会拾到这种小块的浪木,当时叫浪柴。你们当时拿它做什么玩呢?
张:比如说嬉戏啊,有人捡到像龙头拐杖的,就拄着玩儿,模仿老人。或者有像小狗小猫的,有的都挺象型。还可以拿出来吓唬别人,有的像骷髅,什么样儿的都有。那时候觉得挺好玩的。
苏:也会收藏一些吗?
张:当时也收藏了一些,后来经过搬迁,有的都弄没了。
苏:那会儿的收藏只是为了玩儿?
张:对。觉得好玩,好奇。觉得这个东西这么好呢,水一冲那个纹理什么的都出来了。
苏:就是说像有些孩子会存一些烟卷盒什么的,你们当时就是玩这个浪柴。
张:对。有的像蛇,像龙头拐杖的,像小动物小猫小狗的都有。确实好,但是当时没有人去把它真正创作出来变成艺术品。
苏:那会儿还没有人去把它再稍微修饰一下变成一件作品?
张:没有,那个时候还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
苏:那会儿家人会不会把一些拾回来当柴禾烧了呀?
张:有啊。离湖边近的那些老百姓,或者是渔民,他们就不用上山上去砍柴了,就把浪柴攒成堆晾晾就烧火了。现在一想非常可惜,烧了多少珍品哪。
苏:那您做浪木艺术之前是不是也做一些石雕或根雕?
张:我原来是做木工,搞家具出身。小的时候也做个水枪啦,就是用中间孔大的木头做的水枪,做弹弓,那都是用木头做的。再就是做冰鞋,找带弯的浪木块,底下搁上两根铁丝,就可以滑。
苏:用那个木头就当冰鞋?
张:对,当冰鞋。还可以做鬼头爬犁,都选那种直接带弯的,非常好。
苏:这些也是拿浪木做吗?
张:拿浪木可以做,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那儿浪木很多。浪木,它不是指的某一种树材,它包含的树木很多。像柞树、榆树、椴树、色木、桦木,还包括红松,包括现在这“明柴”。浪木里面明柴也是,都混搭在里面,统称浪木。
苏:其实这个浪木已经包括这么多树种。
张:对,很多树种。
苏:在您后来的创作中,您觉得哪个树种更适合于做这种艺术品呢?
张:现在总体来看,像水曲柳,柞木、黄菠萝,还有一些果树根,像杏树根,它们的颜色都比较深沉,比较发红。现在看最好的就是明柴这种浪木。明柴这种浪木含松节油,松节油多了之后,浪一打的时候含油量少的地方让沙子或风吹浪打都打没了,剩下的肌理都是含油量大的,所以体现出的自然的纹理特别清晰,特别美。
苏:您刚说的明柴是什么材料?
张:明柴是红松木,也是浪木中的一种。当时老百姓用它引火,因为它含松节油,烧柴时首先点着它引火。
苏:您开始就喜欢动手做一点小东西,自己也做家具。
张:对,但是我从搞上浪木以后把家具就放下了,一直就没有搞。
苏:您80年代的时候看到了宋教授的作品以后就萌生了自己也想做这样一个创作的冲动?
张:是。我这个人做事比较走极端,只要我想做这件事情,就坚定不移的走。我不是一时冲动,是一直冲动到现在。我从八几年开始,没有放弃,一直在一步一步往前走。在学,在摸索着往前走。
苏:您刚开始做的时候材料是自己去找?
张:一开始都是自己去找。松花湖冬天封冻,五一刚一开湖有时我就出去了。我和我弟弟,租一条划的小船,带着塑料布,买上干粮,直接从松花湖西岸开始各个沟沟岔岔搜索。一直搜到松花湖的最上游,从东岸一点点再回到这儿来。每次都是要满载而归的。但是也很辛苦。有的时候赶上风雨天,小船就困在那里出不来了,浪也很大。
苏:您这一趟出去一般要走几天?
张:最多我们出去半个月。有时赶上连雨天五天、七天不晴天,那也得坚持。既然去了,有时候都走到松花湖上游了,还能回来吗?那就得坚持下去。
苏:那要带上半个月的干粮?
张:对。有时候断粮,没想到能走那么久。有时候困到那儿回不来,小船装一堆浪木,还有两个人,浪一大太危险,所以不敢离开岸。有时候困一两天动不了。
苏:就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困在那儿了。这样沟沟坎坎的去找到浪木,搁在小船上再带回来。
张:对。带回来之后再通过审视、构思、揣摩,一步一步的才形成创作的过程。
苏:这一趟走,船是手划的吗?
张:手划的。因为那时候比较早,机动船也有,但是租那个船比较贵。所以我们就租那个游玩用的小船,也不算太小,也能装不少浪木。
苏:不能在船上休息。
张:船上装了东西,没有地方休息。所以我们就到岸上找个稍窝点儿风的地方直接躺下休息。
苏:在湖上有没有遇到危险的情况?
张:有,翻过船。因为天有不测风云。好在没有离岸太远,翻了后浪木都在水上漂着,还得捞回来,怕被浪打到别的地方去了。另外有时候住宿在湖边,晚上有野生动物,也挺吓人的。
苏:有没有遇到过野兽出没?
张:有。遇到了就跑。有时候远远看到成群的野猪,就赶紧离开。也挺惊险的。
苏:这些素材当时都是这样收集来的?
张:是。这种情况持续了有10年左右。10年以后,通过电视、报纸的宣传,有时湖边的渔民就自动的收集点儿,咱们去了,他卖给你,咱们也省点儿力气。
苏:我看您有些作品非常大,这么大的素材也是自己做起来的?
张:都是自己运回来做起来的。我一个人做不了,可以找帮手,像我弟弟、我侄儿、我内弟,还有几个学生,都帮我在做。
苏:这些事情都是80年代的时候吗?
张:像有些大点的作品都是90年代的时候做的。原来作品不是太大,都是中件那种。
苏: 80年代时候的生活境遇是怎样的?就是刚开始做浪木的时候。
张:刚开始做浪木的时候没有人认可。尤其是我木工的时候,我放下去做浪木,人们都不认可。因为比较早,没有几个人搞这个东西。
苏:不认可,但是您作品出来以后,他们是不是看到也认为不错?
张:作品出来以后,他们感觉也挺好的。但是还是觉得人实际点儿好,觉得那个好像不务正业似的。木工从古到今都是养家糊口的,冷不丁弄根雕浪木什么的,没人认识这个东西。
苏:所以作品初期市场认可度不高?
张:也是一点点来的,一开始人们不太认可。那时候比较苦,尤其是我这个转行,这段时间也挺艰辛的。
苏:那会儿您不在吉林市吧?
张:我住的地方比较多。因为搞浪木,有的时候到林区、林业局、还有各大水库,有时一住几个月,有时在乡下,最近这几年刚刚落户到吉林市住了。
苏:我们了解到您组织了一个文化创作的大院,那是在什么地方?
张:现在在永吉县口前镇。
苏:是不是组织了一些爱好者一起来做创作?
张:对。尤其是我们一些根友,有时凑到一起。再加上一些学生,包括亲属们。后来都比较认可了。
苏:那会儿因为做的人比较少,有没有老师去学还是只能自己摸索?
张:有老师。宋教授是我理论上的老师,他的理论一直在指导着我,我一直按着他的指导方向在前进。还有一个我的老师是牟老师,他是真正的实践者,他七几年就在做一些小东西。他搞的特别早。
苏:所以在实践上您是向他请教,然后自已再摸索。
张:对。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但是师傅永远是师傅,没有师傅没有我们浪木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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