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嘉宾：林聪鹏　泉州市木偶剧团木偶雕刻造型师
特邀记者：赵广杰　北京林业大学教授
采访时间：2010年4月
采访地点：中国·泉州市木偶剧团

采访实录

记者：您是泉州本地人吗？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木偶雕刻？什么原因让您进剧团学习？

林聪鹏：我从小在泉州市长大。我哥哥以前是剧团的木偶雕刻师，在我小学还没毕业大约12岁时，是他带我进了剧团，跟他学习木偶的制作。刚进剧团的时候我是边工作边学习，在福建省艺校的木偶班学习了五年的专业知识，包括理论和文化课，不过大部分时间是在剧团学雕刻。学习了大概四五年以后，就可以独立完成作品了。

记者：木偶班有哪些专业课程呢？木偶班有专门的雕刻课程吗？

林聪鹏：木偶班开的大部分是提线木偶的理论及表演课，在我学习的过程中，也有一部分同学转行学越剧。木偶班没有专门的雕刻课程，雕刻方面我都是在剧团和我哥哥学习。 

记者：您对雕刻的材料——樟木有什么认识？

林聪鹏：樟木软、不开裂且不易虫蛀，是比较好的材料。雕刻木偶头所使用的原材料不需要经过干燥之类的处理工艺，直接天然晾干，大概晾干几个月就可以做木偶粗胚。

记者：木偶雕刻是不是与其他木雕不同，比如是不是需要把木偶头挖空？

林聪鹏：是的，因为木偶表演要求木偶不能太重，所以要把木偶头挖空，这样有利于演员操作。木偶头挖空的部分是球形的，挖空后需要留大概1公分的厚度。传统的做法是在后面挖个洞再挖空，现在都是对半锯开再挖空然后粘起来，如果眼睛或嘴巴等部位需要活动的就一定要挖空，因为需要在里面装机关。

记者：您在雕刻人物的时候，比如曹操、刘备等，是脑子里想象的还是需要画下来？有没有参考一些资料，比如以前的连环画之类的？

林聪鹏：是脑子想的。也会参考很多资料。

记者：您看到的木偶最早是什么年代？是否会借鉴以前的木偶形象呢？

林聪鹏：我见到的出土的木偶年代很早。如果是雕刻传统形象，我就会借鉴。如果是雕刻接近现代的人物，就会比较多创新。因为木偶戏中一般都是通过木偶头来体现人物行当和性格的区分，所以木偶头在木偶戏中是非常重要的。木偶人物有它特定的感觉，特定的结构，既有传统又有创新的特色，能够展示人物的性格。

记者：您也学过木偶表演，这样的经历对您雕刻有帮助吗？

林聪鹏：肯定有。因为木偶表演需要掌握木偶头的各种机关，如果木偶头太重或机关安排的不当就会对表演效果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学习了木偶表演就比较清楚表演的需要。

记者：提线木偶至少有三十几根线，那有几根线是连接在木偶头上呢？

林聪鹏：一般有两条线连在木偶头上，但若是需要活动，比如头部转动等，就需要多两三条线。

记者：头部转动能转多大角度，能转180度吗？

林聪鹏：角度通常看需要来设计，特殊的情况就要特殊设计。

记者：如果戏中人物被砍头了，那头部能掉下来吗；如果砍一半，也能掉一半的吗？

林聪鹏：可以，任何部位都可以，这些经过特殊设计都可以实现，主要就是根据剧本来设计人物。 

记者：在您雕刻的过程中，有没有碰到比较难雕的人物？

林聪鹏：通常要求比较复杂就会难些，比如西游记里面的白骨精变脸，就是美女头要变成骷髅头。

记者：那这个变化是另外的一个头还是自身的头部变化？

林聪鹏：自身的头部变化，以前是套了个头增加了重量，后来我自己设计，加了些弹簧等机关。

记者：是怎么变出来的呢，和四川变脸一样吗？

林聪鹏：不一样，四川变脸是拉出来，我们是转出来。比如前面是美女，转180度后面的骷髅头就到前面了，再转180度又变回美女。

记者：这里面包含了一些机械原理，有弹簧和轴承等，这些是您的创新吗？

林聪鹏：这都是在实际创作过程中发现的。

记者：白骨精是个很好的作品，您有设计孙悟空吹汗毛吗？

林聪鹏：有，以前孙悟空表演的金箍棒就是从耳朵里拿出来的，这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首先是放个小棒子在耳朵里，等把棒子拿出来以后，再把棒子变大，这些都有机关在其中。 

记者：您在雕刻过程中，有没有哪些作品觉得不称心的？

林聪鹏：一般都是越做越细，越做越成功。我们对原来的很多工艺进行了改进，比如传统木偶的眼睛都比较小，在舞台下看不清楚，因此现在都把眼睛设计的比较大。

记者：眼睛是否可以动，也是木质的吗？

林聪鹏：可以动，也是木头的。头部挖空后，另外刻了眼睛再安装在里面。

记者：如果眼睛没安装好，会掉出来吗？

林聪鹏：不会，因为头部里面有个轴固定着眼睛。

记者：眼睛活动的动力是不是线的牵动呢？

林聪鹏：是的。

记者：那如果面部的五官要动起来，最多需要几根线？

林聪鹏：如果眼睛或嘴巴动就加几根线，一般就两条线。

记者：牙齿是用什么做的，也是白色的吗？

林聪鹏：牙齿也是用木头做的，经过粉彩就可以变白了。

记者：比如孙悟空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这样的改进技术，是不是有保密呢？

林聪鹏：剧团都会保密，一般不公开。

志愿者：现在木偶头的眼睛设计的更大，是适应表演的需要吗？

林聪鹏：对，因为现在剧场比较大，相对以前来说观众离舞台更远了，所以要把眼睛夸大，木偶头也相对变大了。人物的粉彩是根据剧本的需要，按照现代人的审美，借用现代的化妆，把这些都融入木偶。木偶的形态和粉彩都比较接近现代审美。因为现代人的审美观和以前不太一样，所以设计的时候要接近现代的观点。

 记者：木偶身体框架是金属的吗？为什么现在用金属？

林聪鹏：以前传统是竹编的，现在是金属的。竹编的体形不容易固定，金属比较容易固定形体。

记者：木偶的脚是什么材料？

林聪鹏：最早腿是绳子编制的，脚是木头，后来脚也用木头，现在基本上是用泡沫。

记者：将来材料方面有什么变化？如果将来都用新材料替代木头，那岂不是不算木偶了？

林聪鹏：将来新材料也要充分应用，但不会全部用新材料来替代木材。现在头部是木头，身子是金属，脚是泡沫。不过现在樟木也不好买了，很多剧团也都有用其他材料替代。

记者：您现在带几个徒弟呢？要是还想招，容易吗？

林聪鹏：现在就带1个徒弟，男孩，学的还可以。一般会有人想要学这门技术，但也有一定的困难。因为学这门技术要动刀，不小心会伤到自己，而且学习时间也比较长。

记者：您会把木偶头雕刻一直做下去吗？

林聪鹏：当然，一定要继续做下去，这是我喜欢的职业。我从十二岁开始学习，现在四十六岁，做木偶头雕刻已经三十几年了。我们剧团里现在还有1个雕刻师，我们两人基本上可以把剧团的事做好。

记者：将来还会有人学习这门雕刻技术？

林聪鹏：会，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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